胡優妮
聽說誰家的孩子又拿了什么編程大賽的獎項,現在已經去大公司實習了;誰家碩博連讀的高材生一畢業就被作為人才引進,成為高校老師;誰家的孩子才畢業幾年,已經在深圳買了房買了車……
餐桌上,阿姨舌綻蓮花,然后話尾又捎帶問一句:“你家的孩子呢?”媽媽笑著摸了摸我的肩膀,說我興趣挺多,偶爾能寫一兩篇文章投稿,或是拍一兩個微視頻,賺一些零花錢。
阿姨也笑了,又問起我這高三學生的學習成績,順帶還說了她平時是如何督促孩子以學習為重的。我感覺強撐笑容的臉有些僵硬,但在事實面前,我又無從反駁。有親戚捧場似的把話題轉到了育兒經上,我總算松了一口氣。
每年的家族聚會,我作為平庸群體的代表,時常有赴鴻門宴的錯覺,也深知沒有本事就沒有發言權。
離開時,媽媽看出我情緒低落,安慰我,說其實我也有很多方面讓她驕傲。正巧其他桌的家長氣得拍桌,訓自家孩子:“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嗎?”我木木地問媽媽:“所以我這叫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嗎?”媽媽笑了笑,沒說話。
媽媽比我還看得開,說時代變了,競爭也不一樣了,她那個年代,能讀個高中就很厲害,而現在拿到碩士學位的人已比比皆是了。
疫情期間,停課不停學,我待在家里,卻仍躲不開鄰居在耳邊的嘮叨。他家的小姐姐考上了選調生,悠閑地在家等待名單公示。鄰居阿姨還現身說法,表示自己只有小學學歷,卻培養出了兩個名牌大學生。高考改變命運??!
高考在這些縈繞聲中疾疾又徐徐,悄然落下帷幕。
等待放榜的日子漫長而枯燥。于是我決定重操舊業。之前喜歡用自己掙錢買的單反瞎拍,現在終于有了足夠的空閑,我便把相機里的廢片、存稿整理剪輯后,發到一些常逛的網絡平臺上。
有一天,班長突然找到我,希望我在班級畢業聚會上,拍一期畢業季紀念視頻。我怔住了,因為這些樸素羞澀的小愛好一向只被我珍藏,“不足為外人道也”。班長表示刷抖音時看到母校,其中有幾個畫面之前在我的朋友圈看到過 ,他一下子就認出是我的作品……末尾又夸我是大攝影師。
沖著班長的一番稱贊,我還煞有介事地寫了分鏡頭腳本,因為之前的作品大多是心血來潮,僅僅在腦中構思而已。我事先帶著三腳架和云臺先去模擬拍攝,擬好方案后請同學提建議,又在聚會后花了整整三天時間剪輯,最終出來的作品獲得同學們的一致好評,視頻也發表在了學校的官方公眾號上。
媽媽笑稱我之前沒選擇藝考,損失了一個編導人才。我反問:“難道你不希望我報考時下大火的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專業嗎?”媽媽說不會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我,只要我回答一個問題——會后悔當初選理科嗎?
這個問題太刁鉆了,雖然我從未表露,但每次見到成績單上拖后腿的理綜分數,我都會無比懷念當初靠文科叱咤風云的情景。如果我之前沒有盲從,沒有隨波逐流地覺得學理科出路好,而是客觀分析自身實際,堅持自己喜歡且擅長的文科,或許情況會有所不同吧。
好在高考還有機會改變路徑。我最終遵從本心,報考了自己喜歡的專業。
我住的是混合宿舍,有學編導的同學佩服我忙得像個陀螺,吐槽上課一直拉片都要吐了,課后哪有什么時間精力去拍片。我很認真地回應,因為這是我熱愛的方向,因此樂此不疲,也動力滿滿。
我后來憑借專業第一的績點和各種獲獎證書,愣是在一群師兄師姐神仙打架的校長獎學金答辯舞臺上脫穎而出。
開表彰大會那天,媽媽居然來了學校,還破天荒地發了條朋友圈。媽媽舉著手機笑得合不攏嘴,我聽見她跟旁邊的人說:“她呀,從小就喜歡這些文藝的東西,我也就隨她去了,沒想到這興趣還能走這么遠?!?/p>
后來,阿姨聽說我大一就去傳媒公司實習了,于是又開始絮叨,說哪個親戚的孩子大一就接活給人編程序,賺的錢能管自己的學費和生活費了。這次我沒有沉默,我說,大家也只是在各個領域拼搏,很多時候沒有太多的可比性。阿姨悻悻地嘟噥:“小丫頭上了大學,會說話了?!蔽乙姾镁褪?,不再說什么,心里想的卻是——并不是我會說話了,而是心境變了。
比較很正常,也并不可怕。山外有山,人外有人,這樣的現實是肯定的,而機遇和運氣有時候也是可遇不可求的,但我們更應該懂得一分耕耘一分收獲的道理。假如之前付出很多,現在收獲肯定也不會太少。我們要能夠認清自己的不足,要時刻鞭策自己,卻也別陷入盲目對比的怪圈。凡是過往,皆為序章。專注于自己,堅定地一步步向前走,奮起直追,也能成為后起之秀。
于這繁華盛世,我們都不過是微不足道的顆粒塵埃,卻終有一日也能綻放出璀璨奪目的煙花。你相信嗎?
編輯/梁宇清